1970年,著名的《自然》杂志发表了一篇文章,称亚硝酸盐会在人体中形成亚硝胺,会导致癌症的发病率升高,这篇文章导致了公众的恐慌。作为响应,官方发表了这样的公告:降低人接触的亚硝胺及其衍生化合物的水平,特别是食物中这些化合物的水平,会减少癌症的发病率7。忽然之间,亚硝酸盐变成了过街老鼠。因为人摄入亚硝酸盐的主要方式是摄入亚硝酸盐处理过的肉制品,如热狗和腊肉,所以这类肉制品受到了大众的冷遇。热狗成了众矢之的,本来热狗用的肉中就含有研碎的肝、肾、下水、嘴唇、鼻子、喉咙和其他“各种肉”13。当亚硝酸盐/亚硝胺的问题升温后,大众对热狗的热情更是一落千丈。纳达把热狗称为“美国最有杀伤力的导弹”14,而有些消费者权益组织甚至呼吁全面禁用亚硝酸盐类的食品添加剂,政府官员也开始调查亚硝酸盐对健康可能造成的影响3。
这个话题在1978年被重新提出来。麻省理工学院发表了一篇文章,称亚硝酸盐增加了大鼠体内淋巴癌的发病危险。这项研究报告发表在1979年的一期《科学》杂志上15,摄入亚硝酸盐的大鼠患淋巴癌的概率平均是10.2%,如果饲料中不添加亚硝酸盐的话,这种癌症的发病率只有5.4%。这个研究结果再次引起公众的骚动不安,政府与有关的行业协会和研究团体进行了激烈的辩论,喧嚣平息之后,专家委员会建议,食品生产行业应减少亚硝酸盐的使用。直到这个时候,这个问题才慢慢脱离了公众**************的焦点。
对这个故事进行总结:只要是涉及致癌化学物质的,即使很有限的研究结果,也会在公众中造成非常大的反响。在喂大量亚硝酸盐的大鼠实验中,癌症发病率从5%升高到10%,公众中就可以产生爆炸性的争议。为了继续麻省理工学院的这项研究,政府投入了数百万美元的经费,对研究结果进行了更深的研究和讨论。但仅仅凭借几次动物实验的结果,就将亚硝胺定为对人有重大影响的致癌物,完全忽视了“实验动物在其生命周期中摄入的化合物剂量异乎寻常地高,而且亚硝胺并不一定完全由亚硝酸盐转化而来”这两个事实,这是非常不合理的。
回到蛋白质这个话题
我想强调的是:我并没有说亚硝酸盐是安全的。尽管在实际生活中,亚硝酸盐诱发癌症的可能性很小,但是它让公众恐慌。但是,如果研究人员拿出更多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会怎么样呢?如果有一种化合物,在试验动物中诱发癌症的概率是100%,但是如果不加入这种化合物的话,发生癌症的概率是0,会怎么样呢?我们再多思考一点,如果这种化学物质在常规摄入水平(即不是NSAR试验中那种超大的剂量下)就能有很强的致癌作用,会怎么样呢?这种发现对癌症研究会很有意义,而其对人类健康的意义也是无比重要的。有人猜测这样的化合物比亚硝酸盐和丁酰肼更值得**************,致癌性比黄曲霉毒素更强,而黄曲霉毒素本身就是排位很高的致癌物。
这恰恰是我在菲律宾读到的那篇印度科学家的论文的内容16。这种化合物是什么呢?答案就是蛋白质。给大鼠摄入正常水平的蛋白质就能诱导癌症,这个结果的确非常惊人。在印度科学家的论文中,投予黄曲霉毒素后使所有大鼠都易患肝癌,结果只有摄入含20%蛋白质饲料的大鼠发生肝癌,而摄入5%蛋白质组的大鼠没有一只发生肝癌。
包括我本人在内的科学家都是具有强烈置疑精神的研究者,特别是面对让人难以置信的研究结果时,我们会更怀疑实验的结果。事实上,作为研究者,我们有责任去置疑、探索这些有挑战性的研究结果。我们会怀疑这些结果仅仅对黄曲霉毒素诱发癌症的大鼠是有意义的,对包括人在内的其他种属是无效的;我们会怀疑也许有其他未知的营养因素,对研究数据产生了我们不知道的影响;也许我在麻省理工学院的那位教授朋友是正确的,在印度进行的这次试验中,两个组别的标签真的搞混了。
这些问题都需要解答。为了进一步研究这些问题,我申请并获得了两项NIH的研究资助。在上文已经简单提到了,其中一项的研究对象是人体,另一个以试验动物为研究对象。在我申请两项基金的时候,我并没有以蛋白质会诱发癌症这样耸人听闻的理论来争取资助。如果我表现得像异一样,那么我不仅可能什么都得不到,而且还会损失已经获得的一切;而且,我当时也不能确信“蛋白质有害”。在申请课题时,我提议研究各种因素对黄曲霉毒素代谢的影响。人体研究项目主要侧重于黄曲霉毒素对菲律宾肝癌的影响。关于这项基金的研究成果,我们将在最后一章进行简要回顾。通过三年艰苦的研究,这项课题终于得以结题。